自若山回來后,江鈴不管不顧地大睡了兩日,但夜景然卻時常被喚進宮中。
這是新婚第一月,夜景然卻日日忙碌至深夜。
江鈴身著紅色薄衣,端著一碗面打開書房的門:“景然,吃點東西吧?”
夜景然一席水藍色衣衫鋪在地上,抬眼時,眉目間盡是倦色,他接過江鈴的碗并將其放到案臺上,接著一把將江鈴摟至懷中:“穿這么少,冷不冷?”
紅藍衣衫糾纏在一起。江鈴搖搖頭:“不冷,你最近,忙什么呢?”
“淮州鬧旱災已久,今年秋日更是顆粒無收,朝廷撥了不少賑災款下去,但老百姓的手里卻得不了分毫。”夜景然指了指一本折子,“百姓依舊困于饑貧,朝廷現在卻款也撥不得,蛀蟲也找不得。”
“的確,找出貪官需要耗費些時日,這些日子里,還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餓死。”江鈴點頭。
夜景然放開江鈴,一邊吞面一邊憂思。江鈴看著眉頭緊皺的夜景然,嘴唇顫了顫。
“你別想了。”江鈴默念著,“與其去想怎么救災民,倒不如想想怎么應對接下來的臟水。”
在歷史上,你就是那個貪墨賑災款的貪官啊,夜丞相,想不到吧。
江鈴突然覺得眼前的場景滑稽又刺眼,她扯扯嘴唇想笑,卻還是沒能笑出來。
一股煩躁突然沖上頭頂。
“你今晚在書房睡吧,別回臥房了。”江鈴站起身來,冷不丁扔下這么一句,轉身離開了。
夜景然在她身后迷茫,不明白剛剛還溫柔小意的妻子怎么突然就生氣了。
次日清晨,江鈴特意早起,守到餐桌上等夜景然。
“從今天開始,要么你在書房睡,要么你以后看折子的時間不準超過……”
江鈴一頓,扒拉著手指頭數著時間,幾秒之后才繼續道:“不準超過亥時,不準問我為什么!”
江鈴沒再說話,只是用筷子戳著碗邊,片刻之后,才又道:“你幫我同陛下說說,我想每個月都進宮一次,為宮中圣人祈福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還是別問我為什么!”江鈴別開頭。
那股煩躁從昨夜里上來了就沒能再壓下去。這種煩躁使得她從昨夜里語氣就一直很沖。她看到夜景然為國憂心,想到的是夜景然最終悲慘的結局,這種兩種沖突的情況使得江鈴很想去罵夜景然什么,但嘴上舍不得罵,便都積在心里,積出這般燥意。
這種燥意在看到自己把床單染紅的那一瞬間驟然爆發,江鈴難得地發了脾氣,把枕頭狠狠地摔在地上:“都別守著我,滾出去!”
夜景然一進門,便看到幾個丫鬟排排跪在門口:“夫人腹痛,卻還不讓人照顧,把奴婢們都吼出來了。”
夜景然快步沖向臥房,推門而入。
江鈴在床上捂著肚子扭成了麻花,在看到夜景然的那一瞬間還是虛弱地嚷了幾聲:“你別管我……”
“阿鈴!”夜景然沖到床邊,扶住江鈴的肩膀,“你怎么樣?”
江鈴說不出話來。夜景然給她蓋上被子,又吩咐下人準備熱湯和暖爐,繼而便把江鈴攬到懷里,一下一下地揉著江鈴的小腹。
夜景然的力道把控得好,手心又溫熱,這樣一下一下得揉著,江鈴居然真的覺得腹痛減輕了些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這么熟練?”江鈴額頭滿是虛汗,強睜著眼問他。
“從前我娘來月事時就腹痛難忍,當時我爹就是這樣照顧她的。”夜景然面龐柔和地笑笑,眼神卻有些暗淡,“我爹那時候便說,待我未來妻子來月事時,我也定要耐心對待。”
“那你的溫柔也是遺傳了你的父親吧。”江鈴抬起手,撫上夜景然的面龐。
“他們都說我父母性子都極好。”夜景然握住江鈴的手,“他們若是知道我如今娶了我最愛的女子,也定然開心極了。”
一時間氣氛沉了下來,江鈴抬起臉,可以清楚地看見夜景然顫抖的雙睫和蒙著水霧的清眸:
“可惜他們不在了。”
熱湯和暖爐恰在這個時候被送了進來。夜景然把暖爐敷在江鈴的小腹上:“溫度可以嗎?”
江鈴點點頭。夜景然又將熱湯喂給江鈴,幾番折騰之下,江鈴的臉色終于紅潤了些,情緒也平復下來了。
“他的父親便死于奸臣誣陷,也許……我該將他的結局告訴他。”江鈴沉思著,“而不是在他滿心報國之志的時候覺得他傻,生他的氣。”
可是……該怎么開口呢?
這對他來說,太殘忍了。
江鈴腹痛還未止,就被召進宮中了。
她蒼白著臉色站在殿內。靖帝既未給她賜座,又不讓夜景然進殿,方才站了一刻鐘,江鈴便有些站不住了。
而靖帝,始終居高臨下地望著她,一言不發。
“你很難受?”靖帝看出來她的異常。
江鈴捂著肚子點點頭,額頭冒出了點點虛汗:“腹痛。”
“原來神仙也會同人間女子一樣,會來月事。”靖帝笑著,眼里半分憐惜也沒有。
他又把目光轉向殿外,目光玩味:“你看,夜丞相在門口很著急呢,看來他還是真心待你的。”
江鈴沒有說話,靖帝又道:“你說,朕要是一直讓你這么站著,任你痛苦,景然會不會急到不顧朕的旨意,強行闖入?”
“陛下,我與景然都一心為國,一心為君,陛下為何要為難我們?”
靖帝將目光轉向江鈴,瞳色深深,繼而彎了彎眼:“圣女說笑了,朕可不曾為難你們,你快坐。”
江鈴挪到座位旁,一下子癱了下去。
靖帝揮手叫人進來,吩咐道:“叫夜丞相先回去吧,我會照顧好圣女的。”
殿外的夜景然接到旨意后,攥了攥指尖,繼而轉身笑道:“如此,我便先出宮了。”
江鈴望向夜景然離開的身影。靖帝在一旁悠悠開口道:“朕這次找來圣女,是有兩件事。”
“請問陛下,是哪兩件事?”
“第一,圣女雖然成了婚,但祈福護佑百姓之事不可少,聽景然說你也有這種意愿,如此,還請圣女每月十五來趟宮中,在祈福壇上上香。”
江鈴點點頭“我懂的。”
“第二件事嘛……”
靖帝站起身來,踱向江鈴:“先前若山從未出過什么意外,你同景然成親歸去之后,便大火不止,還燒歿了住持。
或許,你和景然的結合,并不遂天意,圣女,你覺得呢?”
“陛下不知道嗎,那火是若山的一個小道姑縱的,并不是天降。”江鈴蜷縮起手指,“她如今還被關在若山。”
“朕聽聞,她背后還有主謀。”靖帝俯下身,對上江鈴的眼睛,眼里絲毫沒有心虛,“沒查到主謀,這事便不算清楚,還是有降天罰的可能的。”
“此事主謀,定是不想我與夜景然在一起,想要我與夜景然和離。”江鈴回望著靖帝,縱然臉色蒼白,卻還是頗有幾分氣勢,“此人這么做,要么是想加害我,要么想加害夜景然,陛下,您覺得呢?”
靖帝直起身子,哈哈大笑:“你是圣女,誰敢加害你,別亂想了。”
江鈴走出大殿時,遠遠看見一個身段窈窕、衣著華貴的女子向她走來。
她垂下眸,忍著腹痛加快腳步,不想再和這宮中之人有其他的溝通了。不料那美人卻快走幾步,笑意盈盈地叫住她:“圣女留步。”
無奈,江鈴只好轉向美人,淺淺行了一禮。
“這是賀貴妃。”一旁的嬤嬤向江鈴介紹道。
賀貴妃彎了彎美眸,笑意如同暮春漸暖的風,撫人心弦。
她半分貴妃架子也沒有,拉著江鈴的手:“聽陛下說,你身子不適,去我那里坐坐吧,我會好好照顧你的。”
“多謝娘娘好意,還是不麻煩了。”江鈴想拂開她的手,卻反被賀貴妃握住手。
“我一見圣女妹妹,心里便覺得親切得很,別拒絕我的好意啦。”賀貴妃嘟起嘴,語調頗有撒嬌意味。
賀貴妃的聲音好聽得很,但江鈴總覺得耳熟。
直到她被賀貴妃牽著坐在桌前時,她才忽然想起來。
這聲音,不就是那次夜景然將簪子落在靖帝書房時,與靖帝對話的那個女聲嗎?!
江鈴驀然出了一身冷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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