陰冷的風吹得一行人衣擺翻飛。
面前堵著一眾的禁衛軍,身后,靖帝緩緩踏著石梯走上來。
“朕從前,只想著要給你安些罪名,然后光明正大地除去你。”靖帝不緊不慢道,“現在想來,朕真的是太蠢了,朕明明可以直接做個濫殺無辜的昏君,把你們一個一個地都殺了。”
“所以,陛下現在要這么做?”夜景然盯著他。
“直接殺了你們,未免有些無趣。”靖帝哼笑一聲,“不如朕給你們一個機會,你們現在從這里跑出宮去,讓朕的這些禁衛軍追逐你們,一炷香的時間,追上了,則格殺勿論,沒追上,便放一條生路。”
朝臣們面面相覷,江鈴費力地睜開眼睛:“景然,你放下我吧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夜景然說,“阿鈴,我們便是死,也要死在一處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江鈴笑了笑,“我愛你。”
“我也愛你。”夜景然握緊她的小腿。
“跑!”他大喝一聲,徑直往宮門的方向沖去。
其他人也紛紛跟著他跑了起來。
禁衛軍們身著沉重的盔甲,跑起來卻一點也不慢。他們飛速地沖去,不一會兒就抓著了一個年級比較大的老臣,手起刀落,就把他抹了脖子。
夜景然最開始還在最前面跑著,因為背著江鈴,很快便落在了后面。他們跑過長街,百姓們看見這種場景,都惶恐地關上房門,不敢出去。
江鈴費力地抬起頭,望向夜景然前奔的方向。
遠處有木樁高高豎起,吊掛著一些什么,森冷的氛圍越來越濃重,血腥之氣也愈來愈濃,越靠近,越是讓人不安。
那是夢里的斬臺。
那是小桃花死去的斬臺。
那是歷史上,夜景然被斬首的地方。
江鈴瞪大眼睛,使出渾身力氣朝著夜景然喊:“別上那去!”
可是已經來不及了。
禁衛軍四面八方地涌了過來,將夜景然逼了上去。靖帝最主要的,就是想要夜景然死,因此,大多數的禁衛軍都沖著夜景然來了。
長劍緩緩出鞘。
所有的刀刃都指向了夜景然。
烏云更加密布,豆大的雨點驟然砸落了下來,更添幾分冷意。
劍拔弩張之時,一個士兵猛然發力,將長劍刺向夜景然的要害。
處于視野盲區,夜景然沒能立馬注意到。但江鈴看見了,她瞳孔一縮,剎那時再也顧不上身子的疼痛,手腳并用地從夜景然身上掙了下來,飛速擋到夜景然身前。
士兵一怔,長劍卻也收不回去了,直直地向前,江鈴看著即將刺入胸前的利刃,閉上眼睛——
“江鈴,我恨你!”
什么?
江鈴怔愣著睜開眼,卻發現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、越來越透明,眼前的世界也越來越模糊,然后一點、一點地消失不見。
“……”
“景然,你得放開我讓我去做。”江鈴去拂開夜景然的手,“丞相夫人這個身份本就是個束縛,夜景然,你敢不敢大膽放開我,讓我為你去搏一搏。”
“不行,我不能讓你為我冒險,要護,也該是我護著你。”
“可我來這里,就是要做這個的。”江鈴說,“你知道嗎,搖落說,我是這世上唯一能救你之人,如果我不救你,我就不能再留在這里了。”
江鈴故意哄騙著夜景然:“如果你哪天想送我走,你就說,江鈴我恨你,搖落就會把我帶回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可那句話,分明是自己隨口編的,夜景然信了,怎么還就真的生效了呢?
自己走了,夜景然怎么辦,還是會死嗎?
江鈴的思緒越來越模糊,意識消失的最后一秒,她還拼命地想看看夜景然的結局。
夜景然會不會就這樣被長劍穿心,會不會就這樣失了性命,她想知道。
可惜什么都看不到了。
……
江鈴睜開眼睛,出神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。
她的手邊,還放著那根青簪。青簪已經斷成了兩半,失了光澤,舊舊的,只保留了歷史的歲月感。
“景、景然?”江鈴捧起斷簪,聲音發抖地喊道。
沒有回應。
是青簪失效了,還是夜景然死了?
她急急地拿過手機,想查閱夜景然的資料,幾年未用手機,她的操作已經十分不熟練了。
在看到手機上的日歷時,江鈴愣住了。
是她剛穿越那天的后一天。
一切仿若一夜大夢,夜景然是令人難忘的夢中人。
她顫顫巍巍地點開瀏覽器,急而生疏地打上“夜清”二字。
搜索結果很簡單。
“夜清,字景然,明齊丞相。”
就沒了。
沒有結局,沒有介紹,這個人平得像是激不起浪花的小石子,不足為后人道。
江鈴又輸入了明靖。
“明靖,明齊第四位皇帝,年號重恩。”
與夜景然同樣簡單。
從前歷史上的明君與奸臣,他們的人生在她的一番參與之下,變得平平無奇,不為人知。
甚至連生卒年都模糊不清。
江鈴窩在床上,捂住臉,眼淚從指縫間滲了出來。
不知過了多久,有敲門的聲音傳來:“鈴姐,我給你帶了早餐。”
是助理。
江鈴擦干眼淚,給她打開了門。助理同平常一樣地走進來,看到她通紅著眼睛,疑惑道:“鈴姐,你怎么了?”
“沒事,姜導的歌,我寫不出來。”江鈴吸吸鼻子。
“姜導?!”助理震驚,“鈴姐你沒睡醒吧,姜導怎么會找咱們寫歌?!”
“不是姜導要拍奸臣錄的電視劇,叫我寫有關夜景然的ost……”江鈴驀然住口。
夜景然已經不是奸臣了。
姜導也不會再拍奸臣錄,也不會再找她寫ost了,她與夜景然也沒什么瓜葛了。
“鈴姐你是做美夢了吧?”助理把筷子遞給江鈴,“如果姜導能找咱們寫ost,咱們就發達了,哎,真希望他能賞識你的才華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江鈴咬了一口包子。
事到如今,無論夜景然的結局如何,她都算是完成了任務,幫夜景然擺脫奸臣的罵名。
可一閉上眼睛,長劍刺向夜景然的場景便會浮現在腦海,揮之不去。
他們還有大計沒有完成,晨曦還沒有扶上位,靖帝還沒死,夜景然還沒能成為賢臣流放。
她的目標,早就不僅僅只是這么簡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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