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彪有些破防。
不是急躁那種破防,而是有點無地自容。
他本以為周元很聰明,但自己也不差,但現在想來,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,被玩弄于鼓掌之間。
伊爾莊園,是啊,早該想到的,周元躲進了那里。
可能在選擇去伊爾莊園的時候,他就已經把那里當作這一次限制黑山派的籌碼了。
想的是不是太遠了?
胡彪深深吸了口氣,道:“師父,弟子知錯了,今后會更謹慎。”
“現在弟子就想知道,我們到底要怎么對周元?”
老頭子沉聲道:“不能殺,但必須抓。”
胡彪道:“殺了他不好嗎?大晉經過北方一戰,兵力枯萎,還在重建時期,周元一死,大晉必亂,我們也就有了機會重新崛起。”
老頭子很有耐心地做了下來,緩緩道:“孩子,看事情要全面周到,要看到整個天地,看到歷史,看到人心。”
“如果是幾年前,你把周元殺了,大晉必然崩塌。”
“但如今不同了…”
他看著桌上這封信,頗有感慨:“周元封狼居胥,宋山敖守住神京,兩個元帥一前一后,完成了最好的歷史交接。”
“至此,大晉百姓像是睡醒了,一個個的血性全出來了。”
“周元手底下那些將領,跟著他一仗一仗打過來,已經打精了,進步了,成為真正的名將了。”
“教育改革,新科進士之重用,再加上南方海戰的勝利。”
“現在的大晉,別看兵力少了,但國力卻是強了太多。”
“殺了周元,軍中還有宋武、柳芳、向勇、石義等人可堪大用。”
“頂多也就是那些士紳階級鬧一鬧罷了。”
“但別忘了昭景女皇擅長什么…她不擅長打仗,卻擅長政治斗爭和權術,在手頭有兵的情況下,那些士紳不會有好下場。”
“因此可以得出結論,大晉之崛起,已經勢不可擋了。”
“殺了周元,也擋不住的,反而,會讓我們西域血流成河。”
“你搞清楚這一點,就明白我們的終極訴求是什么了。”
胡彪想了想,低聲道:“求饒?”
老頭子嘆道:“是和談。”
“大晉不想打了,想少死點人,這才有我們和談的機會。”
“主動權在人家手里,怎么談?周元巴不得我們滅國,怎么談?”
“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斗爭。”
“斗爭只有兩個結果。”
“第一,我們活捉周元。雙方就可以坐到桌上談判了,我們付出代價,但葉爾羌繼續統治西域。”
“第二,周元成功,我們滅國,改天換地。”
胡彪忍不住道:“師父,第一點我明白,但第二點怎么可能?周元怎樣才算成功?我們又怎么可能滅國!”
“兵不血刃,把葉爾羌滅了?這…哪有這種事。”
老頭子笑了笑。
他看向窗外,黑漆漆的一片。
他說道:“葉爾羌不是鐵板一塊,王室也不是,每一個政權都有不同的派系,基于實際情況,對西域的路有著不同的見解。”
“比如我們想和談,但或許也有人想投降,想西域搭上大晉崛起的順風車,一同崛起。”
“王室內部,有人膽怯,畏懼周元的威名,也不想跟他斗。”
“太多太多的因素在里面了,有政治,也有人性。”
“周元怎樣才算成功?很簡單,推翻黑山派及司馬依的統治,讓葉爾羌改朝換代,然后盡歸大晉。”
“如何推翻?唯借力也!”
“所以,所謂的金烏亭法會,周元是想把自己來到西域這個消息放出去,想去見各方面的人。”
“法會不重要,法會外的事更重要。”
說到這里,他擺了擺手,道:“去吧,活捉周元的事,你負責,結盟其他勢力的事,我負責。”
“且看看,我們和周元誰技高一籌。”
……
人都散了。
神雀的人都去休息了,只剩下核心任務在陪內廷司眾人吃飯。
她們這段時間條件十分艱苦,見到肉和奶簡直口水直流,但猛吃下去,卻又受不了,不停在干嘔。
慢慢適應下來,卻又都沒了胃口。
“下去休息吧。”
葉青櫻擺手道:“這幾天沒有我們的任務,先把身體養好,別留下病根。”
絲綢作坊很擠,但至少她們可以睡得安穩,這是幾個月來夢寐以求的。
周元給二師姐倒了一杯茶,低聲道:“累不累,要不先休息,明天再說正事。”
“不累,先說。”
葉青櫻看向眾人,正色道:“這里不能待了,今天可以用伊爾莊園鎖住黑山派,明天怎么辦?”
“明日一早立刻轉移,我帶你們去另外的地方。這是其一。”
“其二,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,是和白山派的掌學接上頭,爭取到他們的幫助,一起計劃如何政變。”
“其三,要充分爭取中立派,尤其是大小玉茲和其他鄰國,有他們站在我們這一邊,對于政變來說,是有天大的好處的,因為這很可能影響葉爾羌高層的中立派。”
“其四,針對僧侶團、沙皇國等敵人,要盡全力覆滅他們,不能手下留情。”
關陸忍不住點頭道:“葉姑娘不愧在西域待了這么久,分析得很是透徹,我們正該這么辦。”
周元也帶著笑意。
如今的二師姐,可以說真的成熟了,看待問題也不那么小氣了,而是能夠從全局出發,抓住主要矛盾了。
最初的她,或許連章飛都不如。
但如今,除了信仰之外,在情報方面的某些能力上,她已經追上關陸了。
周元笑道:“法會是個好事,首先是可以向所有人表達,我周元來了,想要和我接觸的,可以出手接觸了。”
“同時,這也是一個立道的機會,晨曦,你要舉著全真神龍道的招牌,在這里打出影響力來。”
“改變這里的思想,法會是第一步。”
“這可能比法會之外的斗爭,更加重要。”
“最后,法會之外的斗法,才是真正有意思的是,兩天時間,我們要做出安排,要見到想要見到的人,要說成必須要說成的事。”
“大家忙碌起來,進入真正的戰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