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昊目光灼灼,怎么看怎么滿意,小姑娘繡的原本他腦海里設想的更出彩,甚至比后世的大師設計都不遜色。
這已經不能說技藝水平高低了,屬于天賦選手了,在場好幾個刺繡水平明顯比她高不少。
可繡出來的東西,好吧,委婉說的話,估計只能拿回去給自家鼻涕娃打打補丁了。
“臥槽,撿到寶了!”
楚昊壓下心里的喜悅,湊到小姑娘跟前,笑著開口:
“你好,我是副廠長的親戚,冒昧問下,你的刺繡是跟誰學的嗎?”
小姑娘正專注地繡著,被楚昊突然這么一問,嚇得不小心扎到了拇指上。
一邊憨憨地下意識吸著受傷的手指,一邊垂著眼簾,結結巴巴臉紅道:
“你你好,我我的刺繡學的不好,是是以前跟著我奶奶學的,您覺得哪里不好,我我可以立刻改的.....”
楚昊看出了小姑娘的緊張,不光小姑娘緊張,其他的女工也有些局促,誰叫楚昊甩出了自己副廠長親戚的身份,生怕得罪了。
楚昊笑著擺擺手:
“你別緊張呀,我就是隨便問問,對了,你叫什么名字,年齡多大了?”
“我,我叫柳月梅,今年22歲.....”
“那你比我大,以后我就叫你小姐姐了。”
楚昊笑瞇瞇地打趣了一句,沒想到柳月梅看著這么臉嫩,原來比他還大幾歲。
轉身離開了辦公室,眾女工面面相覷,都有點迷糊,不知道楚昊什么意思。
她們哪里知道,自己已經被楚某人從新項目刷了下去,只有柳月梅一個人符合要求。
只有柳月梅腦海里回蕩著那句“小姐姐”,總覺得怪怪的。
楚昊找到在車間巡視的蘇錦蕓,說了自己的判斷,蕓姨返回辦公室,看了圈九個女工的刺繡成果。
果然,跟楚昊說的一樣,柳月梅繡出來的樣衣,讓她眼前一亮。
找了個借口打發了其他女工,唯獨留下了柳月梅。
蘇錦蕓又讓她現場繡出了另外兩幅設計圖案,一幅是難度最大的萬里長城,一副是“中國”兩個隸書漢字。
柳月梅沒讓副廠長同志失望,雖然唯唯諾諾地全程低頭,不敢看向蘇錦蕓,拿出來的成果卻是讓人格外滿意。
蘇錦蕓一改先前的嚴肅辦公臉,笑著不吝夸獎道:
“我就叫你小梅吧,繡得不錯,沒想到咱們廠里還有這么巧的手,我都羨慕了,真是個心靈手巧的漂亮丫頭。”
“謝謝領導鼓勵,我我一定再接再厲,為廠里貢獻出屬于自己的力量.....”
柳月梅捏著衣角,低頭看著腳尖,臉蛋微紅地承受著冷面副廠長的破天荒夸獎,嘴里生澀地說著套話向領導表決心。
蘇錦蕓滿意歸滿意,秀眉還是微蹙,看向楚昊嘆了口氣:
“問題來了,一個人能力再強,也不可能承擔一個生產線的所有任務,廠里其他人的樣衣我看了,確實思維和風格存在巨大差異,一時半會很難調整過來.....”
楚昊點點頭,想叫這個時代的鐵飯碗工人們主動提升技藝,想屁吃呢,這玩意只能用錢催動。
想著廠子里上萬的藍色海洋,用錢激勵當下自然是不可行的,楚昊想了想,看向柳月梅笑著道:
“月梅姐,你還認識刺繡水平跟你一樣好,風格也差不多的姐妹嗎,廠里現在急需人手,來了就有錢拿,按計件給你們算工資咋樣?”
蘇錦蕓嘴動了動,本想說廠子里眼下沒多余崗位了,不過聽到楚昊說起計件工資,不知道這小子的葫蘆里又在賣什么藥了。
瞧著一臉迷糊的柳月梅,楚昊用手比劃著解釋:
“這個計件工資,意思就是你們每做一件,就算一件的錢,多做多得.....”
柳月梅其實聽不大懂,歪著頭呆呆地看著楚昊bb,半晌才怯怯地看著蘇錦蕓,小聲保證道:
“我我都沒問題的,領導,我家里有兩個妹妹,還有我三個姑姑都跟我奶奶學過,她們手藝都比我好,都能做的,領導您說怎么做,我全聽您的吩咐.....”
看著柳月梅一直望著明顯不太合腳的老布鞋,卑微到塵土的姿態,楚昊暗自嘆了口氣。
不難理解,為了保住鐵飯碗,想方設法地讓領導滿意,柳月梅幾乎不會拒絕副廠長的任何工作要求。
哪怕讓她白干,估計她也樂得心甘情愿,覺得這是為領導做貢獻了,以后一家人的生活溫飽不愁了。
典型的80年代國營廠妹想法,楚昊看了眼蕓姨,后者嘆了口氣,溫柔笑道:
“好,小梅你今晚回去聯系一下,拿幾件t恤回去,先讓她們做一些樣衣,明早上拿過辦公室我看看.....”
柳月梅忙不迭地點頭,在蘇錦蕓的允許下,怯怯地離開了辦公室。
樣品確定,只需要拿出初期的供貨量就可以,剩下就是跟國營友誼商店溝通上架的問題了。
楚昊本想著回去偷會兒懶,蕓姨不答應,拉著他去了距離不是很遠的友誼商店。
蘇錦蕓提前給那邊打了個電話,等到了友誼商店,門衛收到指示,立刻禮貌地放行。
八十年代的友誼商店,跟楚昊前世逛過的友誼商店有一定區別,盡管柜臺里面琳瑯滿目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進出口商品。
像老百姓們耳熟能詳的大白兔奶糖、華豐面、煉奶、雀巢咖啡、藍罐曲奇等等。
甚至不乏國外牌子貨,還是能看出種類相對較少,款式不夠新穎,跟不上國外最新潮流。
當然,滿足燕京百姓的日常生活需求沒問題,但對于從發達國家過來的顧客來說,多少有些乏善可陳了。
即便如此,作為燕京獨一檔只面對國外友人的商店,里面還是聚集了眾多不同膚色,不同國家的男女老少。
要么是各國使團工作人員及其家屬,要么是來華投資考察的國外企業員工,以及少量的留學生。
大熱天的,男的或是清一水兒的西裝革履,白領精英男打扮,或是灑脫的t恤短褲人字拖。
女的不少穿著略顯暴露的國外新款短裙,戴著大號遮陽帽,搖晃著兩條大長腿,跟著男伴在各個柜臺之間徘徊。
眉宇之間,既有幾分對這個國家號稱最豪華商店的好奇,也有一些居高臨下的優越感。
這種優越感不是個別人才有的,基本上進入友誼商店的人都或多或少帶著。
楚昊瞧著這里面的眾生相,他發現柜臺銷售員的反應最有意思。
這里面天然存在一條鄙視鏈。
當銷售員發現是高鼻梁金發碧眼的顧客時,也不問對方到底是哪個國家的,態度熱情得跟見了親媽一樣。
這是整個友誼商店金字塔的頂端,大多是來自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。
次一等的,當銷售員看到對方說著俄語的,曉得是隔壁的老大哥同志,態度也很熱情,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大哥一樣。
再往下,當看到對方說著日語或者韓語的,銷售員也會滿臉堆笑,偶爾學著對方點頭哈腰。
主要是日韓兩國的顧客普遍有錢,舍得消費,比起歐美和老大哥豪氣多了。
到了黑兄弟,銷售員基本是嗑著瓜子鼻孔朝天不搭理了,至于楚昊這樣的本國人,即便拿著外匯券,往往需要自己陪著笑臉請銷售員過來。
尤其當下的友誼商店嚴格意義上,并不對本國人開放,天然上就矮了國外人一截。
進了友誼商店,蕓姨叫楚昊自己在里頭晃悠,她自己徑直去了后面的辦公室,找友誼商店負責人談衣服上架的事去了。
楚昊穿梭在五花八門的柜臺之間,聞著擁擠人群里散發出的各式各樣濃郁香水味兒,有種想吐的感覺。
尤其是來自自詡高鼻梁金發碧眼的老哥們,天兒太熱,這幫人都是從外面剛進來的,里面也沒什么空調,只有風扇在傳播羊肉味。
過度發達的汗腺,發酵出一股子比孜然羊肉更要命的混合味道。
這個時候,平日里故意噴在身上用來遮掩的香水味道,反而將那股味道進一步變異了。
偏偏這幫人渾然不覺,抖動著咯吱窩散熱,
實在是太沖了!
楚昊避開人流密集的區域,發現有個賣電視機的柜臺,顧客比較少,果斷朝那邊擠了過去。
等到靠近的時候,楚昊才發現有兩個熟面孔,竟然是幾天沒見的徐幼薇和秦衛東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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