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東跨院里,韓北卿歪在軟榻上聽著馬嬤嬤說話。
“太太跟你說,爹爹能夠以區區舉人功名獲得縣丞之位,是因為我們對武陽侯府有恩?”
馬嬤嬤低著頭一臉謙卑:“太太是這么跟奴婢說的。奴婢卑微,見過最大的官也只有縣令了。京城里的貴人聽都沒聽說過,更不知道武陽侯府的大門朝哪兒開。”
“我沒有質疑你撒謊,這話她確實說得出來。”韓北卿眼神凌厲,一臉的無奈:“以她的性子,絕不可能只說了這么一點點。還說什么,你繼續往下說。不用替她遮掩,只有知道她在外面都胡沁了什么,我才能想補救的辦法。”
馬嬤嬤一臉難色:“倒也沒說別的,就說了武陽侯府丟失過小世子的事兒。說小世子被韓家從賊人手上救了回來,金尊玉貴如珠似寶的養在家里好幾個月。武陽侯為了報恩,這才尋了個縣丞的差事給了.....”
“又說大人原是個沒本事只會死讀書的。家里窮的揭不開鍋,三個兄弟一條褲子輪著穿。自打娶她進門之后,一家子都指望她的嫁妝。大人是靠著媳婦兒陪嫁資助,這才考上的舉人。還說大人忘恩負義,當了官兒就不承認了,不肯提攜岳家.....”
馬嬤嬤越說韓北卿的臉色越難看,她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都不敢吭聲了。
韓北卿是知道王三娘腦袋缺根弦,說話顛三倒四從不顧及臉面。但是沒想到蠢成這個樣子,有的沒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往外說。
靠著恩人提攜是好事兒?以為闊太太們因此羨慕她在京城有靠山,因此讓這些人懼怕恭維吹捧。殊不知,人家只會笑話韓億是個沒有出息的廢物。
“心蕊,去請少爺。”韓北卿揉著眉心,疲憊的嘆了一口氣。
韓三郎一臉疑惑的走了進來,見到妹妹身前站著的馬嬤嬤,瞬間什么都明白了。
見到胞兄進來,韓北卿坐直了身體,示意韓三郎坐在她的軟榻上。
兄妹二人隔著一個小桌幾,四目相對雙雙嘆口氣。韓三郎十分無奈的問:“她又鬧了什么笑話?”
韓北卿看向馬嬤嬤:“把你剛才跟我說的話,再跟少爺學一邊。”
馬嬤嬤又將上午王三娘跟她講的話說了一遍,越說韓三郎的臉色越凝重。等說完了,韓三郎揮揮手讓馬嬤嬤下去。
心蕊極有眼色的也跟著退了出去,就守在院門處拉著馬嬤嬤學規矩。
“她這是不惹殺身大禍不死心。”韓三郎擰著眉毛,隱隱忍著怒氣。
“哥哥少生些氣吧,生氣解決不了問題的。喝口菊花茶,敗敗火氣。”韓北卿倒了一杯茶,輕輕的將茶盞推到少年面前。
“這事兒也不怪她不懂。幾十年了她都是這么沒頭沒腦的過來的,從前在鄉下沒人管沒人聽。現在不一樣了,現在有人捧場了。”韓北卿能想通王三娘的心態,這就跟窮人乍富是一樣的。
但是她不懂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。就算韓家救了敦哥兒,可侯門顯貴,你這樣壞人家的面子,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閉嘴。
“她向來不聽我的,你勸她還有的救。如今這只是在小范圍內說,將來傳的更遠,豈不是惹來滔天大禍!”韓北卿想讓胞兄來勸,但是韓三郎卻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。
“她死腦筋一個,誰的話能聽進去?軟的不行,就得來硬的。我們是她的晚輩,我們的話沒有力度。父親的話,她更是當耳旁風。”韓三郎也犯愁,自己的母親自己最清楚。
“當日她能做出那等渾事,就是仗著父親性子軟弱,我們做兒女的不敢聲張。若是對外說自己母親的不是,那就是忤逆是大逆不道。”韓三郎反而勸妹妹:“你的名聲更重要,切莫因為她的糊涂,毀了你自己。”
這也不行那也不行,總不能任由這個女人不管吧。
此時小燦來了,腳步聲呱噠呱噠離老遠都能聽見。心蕊見到小燦,迎了上去:“小姐正在房里跟少爺說話呢。”
“我有事兒跟小姐稟報,你快讓我進去。”說著小燦好不憐香惜玉的推開心蕊,呱噠呱噠的走進院子。
“小姐,我有事兒跟你說。”小燦站在院子里,大大咧咧的沖著屋里喊。
“進來吧。”韓北卿沖著窗戶回了一聲,又輕聲對韓三郎說道:“阿娘在前院罵的實在難聽,我想了個法子嚇唬她。小燦就是回這事兒的。”
說著小燦卷著涼風走了進來,看見軟榻上的兄妹二人,躬身行禮。
“小燦真的是越來越規矩了。”韓北卿歪著頭,笑著跟胞兄稱贊:“老曹跟我說,小燦是習武的好苗子。學得快,又肯吃苦,將來定是我的一臂之力。”
小燦聽見韓北卿夸贊自己,既高興又羞澀,撓著頭笑著說道:“曹大哥都不夸我的,我都沒聽他說過。”
“當面夸你,怕你驕傲。背后夸你才是真的喜歡你,是真的心疼你。”韓北卿指著不遠處的火爐:“凍了半天,快去那烤烤火,再喝杯熱茶暖暖身子。”
小燦美滋滋的說了一句:“小姐對我最好”,蹭到火爐便伸出手去烤火了。
一邊烤火一邊將剛才發生的事說給韓北卿聽:“我把瘦馬的事跟太太說了。太太不知怎么了,發了好大的脾氣。說不要瘦馬,又說狐貍也不要。”
小燦一臉委屈的看著韓北卿:“小姐,我明明說的是馬,可太太卻像是說人。我再說,她就罵我,讓我滾。”
“嗯知道了。消息傳達到了,你的任務就完成了。”韓北卿端起面前的糕點:“鄒嬸新做的驢打滾,拿回房間吃。”
小燦開開心心的接過糕點,一臉燦爛的出去了。
韓北卿笑著回頭,對上韓三郎冰冷無比的眸子。
韓三郎覺得自己看不懂眼前的少女,她還是那個喜歡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么。
“兄長,怎么了?”韓北卿已經猜到了韓三郎變臉的原因,硬著頭皮笑明知故問的看著他。
“瘦馬是我瞎編的,父親這個官職還不至于用這么貴的物件兒討好他。”韓北卿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扣著茶盞蓋子,表情淡漠似乎并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什么不好。
“既然你我都沒有辦法勸她,那就設置一些無傷大雅的小麻煩。挫一挫銳氣,殺一殺性子。”
“也包括給親生父親納妾?”
韓三郎是真的生氣了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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