鶴彎彎站在姻緣廟跟前,眼神落向門檻里的石鋪小路,還有周圍的桃花林。
沉斂的目光抬起又落在一腔孤勇的男人身上。
“遲獵,你與我無姻緣,你怎么這般固執?”
偏要讓那諸神為你我祈福,降福于你我。
男人眸中含著一絲苦笑和不得志般的頹喪,他沒有辦法了,他的內心只有少女了。
他食指在少女耳后的標記觸碰,雙手捧著她的臉龐,漆黑的瞳仁倒映著鶴彎彎的雙眼。
“我希望神女的眼里有我,哪怕一刻都好,可是眼睛從不會說謊,它告訴我,神女不愛我,無我的存在。”
“我愿向姻緣廟祈福,讓愛意牽連,讓我與神女殿下姻緣一線牽,從此眼眸只有我,愛意永無限。”
鶴彎彎被男人拉進門檻,鶴彎彎這次也能輕而易舉地越了過去,可是她發現,事情永遠不是她想象得那般。
她猶如螻蟻般渺小,她的神明長輩居于高位在指責她,無數光輝打落在她的耳垂后的標記,燙的駭人。
鶴彎彎在那一刻想到了遲獵以前告訴她的話,讓她那一刻掙破了傀儡術。
少女毫無意識地拉住男人的手,停留在原地。
還未接近那月老跟前。
少女腦海里蕩漾著昔日的場景。
那站在神女石像前的男人眼神一冷,語氣嘲諷又鏗鏘,字字珠璣。
“若是神明有靈,為何在將孤滿族抄斬之時不祈福于孤家!盡是滿門英豪之輩,為國鞠躬盡瘁,最后的結局卻是人頭落地,車裂腰斬,萬民唾罵!”
“昏君當道,神靈偏移!”
“上天降災是孤家,不是萬國!”
……
少女腦海里回蕩著男人說的話,她看著男人,“遲獵,神明從未偏移于誰,命運如此,你是不是非要在月老的跟前跪拜?”
男人偏執地盯著鶴彎彎的眼眸,“是,我要你的眼里有我的存在,神明若不偏移,那就與我跪拜月老!”
鶴彎彎輕笑:“好,那你答應我,當個明君!”
男人輕嗯了一聲。
月老姻緣廟,鶴彎彎早已知曉這是她最后的歸宿,也是葬身之地。
神女怎么可能動情,怎么可能與凡人結合。
那是天規!
鶴彎彎的手被男人拉著,在月老跟前一拜又一拜。
跪拜儀式完成,男人站起來抱著鶴彎彎,那一刻,遲獵真得好像看到鶴彎彎眼眸中的他。
他的神女殿下眼里有了他的存在,不知道是興奮還是什么,他的眼圈泛紅。
嘴里念叨:“我的神女,我的神明,眼里終于有了我!”
鶴彎彎忍著身體里的劇痛,強牽起一抹笑意。
他欣喜若狂地牽著鶴彎彎的手走出姻緣廟,可是少女剛邁出門一步,身體不受控制地下跌。
身子猶如被沉重的巨石壓垮,她難受地跪倒在門檻。
那一瞬間,遲獵轉身,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神女對自己下跪,但是不是真心,不是活著,是死亡。
月老姻緣廟門檻里,嬌艷清冷的神女跪倒在地,隨之身子不受風控制地倒在地面上。
姻緣廟內的桃花泛泛,隨著風兒落在鶴彎彎的身上,她的血液不再是金色,是鮮紅色,最后的希望,在那一刻破滅了。
男人顫抖著手,將少女扶了起來,抱在自己的懷里,他無助地坐在地上,耳邊只有風聲莎莎作響的聲音。
懷里的少女安靜得不像話,像是一幅恬靜的畫,死得悄無聲息,讓人毫無察覺。
樂極生悲。
“鶴女!鶴女!”他一聲又一聲地顫抖著聲地呼喚,可是懷里的少女沒了任何的氣息。
“相師,相師,明明告訴我,凡體肉胎不會……不會死的,為什么,為什么啊,明明已經墮入凡塵,為什么與我結合還是會離開!”
“不會的,我去找那月老小兒!”
他輕輕地將少女放在地上,他跑到月老雕像前。
“月老,月老,你告訴我,為什么會這樣,剛剛不是好好的嗎?!”
“你告訴我!”
一聲凌冽的嗓音劃破云霄,“因果循環,都是報應!”
“真是可惜了,一代神女就此隕滅,天罰將至,勸你好自為之!”
男人發了瘋地踹開地上的一切,“我不相信,我不相信!”
管他什么天罰,他要神女殿下回來,那雙緊閉的雙眼沒了他了,明明……明明才看了他幾眼而已。
就幾眼。
這就是代價嗎?
男人想到那皇室遺孤不是還沒死嗎,一脈相承,是不是她還可以再生,沒有隕滅對嗎?
他試圖說服自己,可事實勝于雄辯。
那副凡人之軀還躺在門檻邊沿,沒有消失,她的嘴角流出的鮮紅血液一次又次拍打著他的臉。
萎靡不振的他抱著鶴彎彎回到了云州,他仔細地描摹著她的模樣,眼眶里濕潤又猙獰。
偏執又兇。
“神女殿下,你告訴我,我該要如何做,你才能醒來,我已經不想殺皇室遺孤了,你醒來好不好,你醒來啊,我才答應你要做好明君的!”
鶴彎彎死的第七天,天氣異常的干燥,鶴彎彎的身軀被放置在地下冰庫,要不是這些冰塊,鶴彎彎早就腐爛泛著惡臭了。
他還是沒殺相師,瘋了的他甚至還找相師,現在的他只能找他了。
他聽信了相師的話,于是他讓那斷了手的皇室遺孤做了皇帝。
他去跪拜四方天神,從天州出發,先通往西疆。
一路上風吹日曬,再加上天罰導致的干旱數月,他拖著殘廢的身子一路向南,指甲都開始蛻化,臉頰都染上了風霜。
他所到之處,似乎情況更為嚴重,他被孤立,通往南疆天神廟宇,有不少向他扔來的殘羹剩菜。
那是他曾經占據的城,曾經生靈涂炭,百姓對他恨之入骨。
一路步行跪神,十里一跪拜,似乎從不知道疲倦。
他又去了西臨,又去了北宮,最后到了神女供奉的地帶,琉璃族生存的地域,東門。
共歷時五載。
跪拜的他此刻像極了路上乞討的乞丐,衣不蔽體,足膚皸裂,滿嘴的胡子,眼神開始迷離。
他跪拜了那神女石像,親吻她的腳,他靠在石像旁邊。
天降甘霖,五年大旱好像就在此刻停止了,天罰終于不再,可是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。
他的神女沒有回來,他相信神女會回來的。
他在等,不知道等什么,也不知道等的是誰了,只想靠著神女石像,想著在等等。
無人知曉那石像旁邊的男人是誰,頭發凌亂骯臟,渾身上下一片暗黑色,臉頰是銅色的,皸裂地讓人忍不住遠離。
好像什么都來得及,又好像什么都無能為力,一切都好像遙不可及……
神女祈福了,可是她沒了。
石像邊的他風吹日曬,雨雪交加,他流著淚沉睡了。
鶴彎彎看了一切,不知道該說些什么。
三千惡果,不知從何談起。
【天鵝系統播報:本世界任務已圓滿結束,現在抽離本體靈魂以及軀殼,任務積分獎勵派送中。】
原來不只是拯救皇室遺孤,更是萬眾百姓,他好像是那萬惡的因,也是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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