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次,周自衡安靜地躺在床上,等著林副場長再次敲墻。
但是,這一回,林副場長卻沒敲墻,他咔一聲猛地推開自家的鐵框窗戶,而后扯著嗓門兒朝夜空里大聲吼道:
“顧--科--長!你能不能小點動靜!讓你女人小點聲喊,他娘的嗓門兒比地里的拖拉機還響,樓都被你們震塌了!!”
周自衡會心一笑:
該!
讓你大半夜折騰人!
他甚至能隔著一面面水泥墻,聽到其他屋里發出的嘎嘎笑聲。
果然,這個法子還真管用。
隔壁的動靜真的消失了。
周自衡笑罷,在床頭的煙灰缸里摁滅了煙,而后關了床頭燈,拉上被子睡下了。
睡的卻很不安穩。
一夜的夢里,那丫頭就那么纏著他,一會兒在他沙發上,一會兒在他床上,像條游蛇一樣纏在他身上,緊緊箍住他的腰,推都推不開。
乖巧軟萌,超級黏人。
那一雙水霧朦朧的大眼睛,就那么柔情似水地望著他。
從前他不是沒想過女人,可是之前想象的女性,都有著一張模糊的臉、一個模糊的軀體,從來沒有個具體的容貌。
而現在,那個模糊的女人,終于有了具體的形象。
居然,是一個干瘦的丫頭片子?!!
他這是瘋了吧?
再然后,場景一換,他成了財務科的科長,那丫頭成了科長的二婚老婆,兩人就這么一上一下,鬧出了比那倆人更大的動靜。
床更響,哐哐哐。
嗯哼聲更大。
隔壁林副場長忍無可忍,推開窗子大喊:
“周場長,你跟你老婆能不能小點動靜,地里的拖拉機都沒你們那么大聲,還讓不讓人睡覺了!”
周自衡一個激靈,嚇醒了。
醒來渾身濕透。
空洞的目光慢慢聚焦,天已經微微亮了,他這才知道原來是在做夢,他長長呼出一口氣,又閉上了眼。
都是那丫頭片子害的!
小害人精!
就這么神魂迷糊地睡了一夜,早上照常起床,來到衛生間,沖了個涼水澡。
冰涼的水終于讓他的體溫降了下來,腦子也完全清醒了,而后穿了衣服準備去上班。
臨走之前到處找自己的工作證。
雖然平時用不到這個東西,但今天要到師部去開會,最好還是帶著比較方便。
可是找了一圈,都沒找到。
公文包里沒有,衣服口袋里也沒有,抽屜和櫥柜里都沒有,難道放在辦公室了?
可是昨天在辦公室里已經找過了,也沒有。
奇怪,工作證去哪了?
————
在遠離總部機關大院的八連隊。
早上,俞小野也起了床。
起床后,隨便鋪了下被子,然后把那件被扔到地上的衣服禮貌地撿起來,隨手放到床上就出去了。
今天他們家的主要任務,就是把那只狍子給解決了。
這事徐英和俞小野母女倆都干不了,讓母女倆殺只雞還行,殺這么大只狍子,她倆都不敢下手,也不知道從哪下手,這活兒必須等俞家輝來干。
雖然俞家輝也是一竅不通,他也得跟別人請教,但好歹他是個老爺們兒,有那個狠心和力氣。
所以俞家輝出去上工后,就跟隊伍里的一個老獵人詢問他當年打獵時的英勇事跡,順便討教殺狍子該怎么殺,以及怎么扒出一張完整的袍子皮,還有扒完的袍子皮該怎么處理。
那個獵人原本是個沉默寡言的人,突然發覺自己多了個老迷弟,一下打開了話匣子,把自己當年打獵時遇到的各種奇聞怪事統統告訴俞家輝,好一頓吹噓。
俞家輝耐著性子一頓吹捧,完了成功地套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,知道了殺狍子的辦法。
下午收工后,俞家輝就跟那老獵人借了一柄鋒利的牛耳尖刀,再帶上自家的菜刀,就去分解狍子了。
當天晚上,一家人早早鎖了門,假裝休息睡覺,然后回到了游艇。
三人合力把狍子抬到了后甲板的升降臺上,讓升降臺正好和海面齊平,這樣一邊分解,一邊能用海水清洗。
先花了將近兩個小時,用牛耳尖刀把狍子皮一點點割下來。
取下完整的袍子皮,再就是給狍子開膛破肚。
盡管俞家輝知道了怎么操作,但真正下手時,還是有點忐忑。
由于手生,切割的過程分外的血腥和不堪入目。
俞家輝甚至不小心把狍子的腸子捅破了,弄的狍子滿肚子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的東西,好在旁邊就是海水,趕緊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。
洗的差不多了,把東西一件件擺開來,這是心,這是肺,這是肝,這個好像是胃。
腸子也暫時先別扔,好好洗洗,還能吃,要珍惜每一塊來之不易的肉類——盡管這肉類可能是用來包大糞的。
掏干凈了肚子里的下水,然后就是一大塊一大塊的肉。
俞家輝用自家菜刀和借來的牛耳尖刀,把骨頭上的大塊肉剔下來,分割成大塊。
雪白的燈光照在那一攤又一攤鮮血淋漓的肉上,格外的恐怖。
徐英忍不住嘖嘖感嘆:
“這怎么看著跟案發現場似的,好瘆人!”
俞家輝聽到這話,手一哆嗦,氣道:
“少說兩句行不行?”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!
俞小野舉著手電筒,也是看的頭皮發麻,她連忙戳了戳徐英,小聲道:
“媽,少說話,少說話——”
徐英不說話了,蹲下來,默默地幫著搬肉。
把切好的大塊肉放進一個塑料桶里。
那些下水,另外放一個地方。
狍子皮、狍子肉和狍子的下水切割的差不多了,剩下的,就是頭和四蹄,還有一個骨頭架子。
這些必須用專門砍骨頭的剁刀才行,他們家的菜刀不能剁。
看著那可憐兮兮的骨頭架子,徐英忽然生出來一種罪惡感:
“好可憐啊,就這么被咱們割開了。”
俞家輝一邊在海里洗手,一邊說道:
“別想那么多了,從前吃了那么多牛肉、豬肉、羊肉,那不都是生靈嗎,就包括蔬菜,難道就沒有知覺嗎,所以,吃了就吃了,別想太多,想的多了,飯都吃不下了。”
徐英也只是隨口那么一說,狍子可憐歸可憐,但狍子肉該吃她還是會吃的。
一塊肉都不會少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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