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曾經相信命運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。
一切的苦難、災厄。
都只是為了以后的幸福所比由的基石。
但是我錯了。
錯得離譜。
那一天。
祂告訴了我真相。
讓我明白過來。
你其實一點也不幸運,等待你的也不是災厄之后的幸福,只要你繼續存在下去……」
……
眼前視界只剩下一片渾噩。
仿佛有人在耳邊呢喃著。
或是放肆的嘲笑。
或是咒毒的低語。
天空帶著點赤紅。
本該恢復原初的夜色中,重新升起了暗紅的光柱,將夜天之下的每一寸都化作邪土。
當初姬軒覺得扎根于豐和縣的陰氣匯聚之地頗為玄妙。
若是真的有什么的話,它們應當屬于某種陣法。
只是當初被‘真兇’給攪亂了思緒,也就將此事暫時擱置了。
可現在。
這道陣法被激活了。
空氣中開始回蕩著血腥氣。
連帶著四周的天地靈氣都變得粘稠如血。
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,已經是雙手被鐵鏈子掉在昏暗的牢獄里。
背后隱約傳來鉆心的疼痛,時刻地提醒著他。
他的根骨已經被封印。
無法調用任何天地靈氣。
一盆冰涼的水。
當頭澆下。
讓姬軒勉強睜開了眼睛。
鐵門后的光景逐漸地從模糊變得清晰。
他看見了那個將自己帶來這里的人。
高不咎仍舊穿著一身黑袍,但袍子的兜帽已經被取下。
露出那張蒼白的面龐。
在他的身后分立十道身影。
他們盡皆陰沉著一張臉,目中無神地直視前方。
他們。
赫然就是監天司的十位捕頭!
“姬殿下似乎一點也不驚訝?”
或許這才是高不咎原本的形態,臉上再也不存在什么諂媚的笑容。
只剩下歪曲的嘴臉,掛著不知是譏諷還是恐嚇的表情。
在他的手里還好端端地拿著那根鎮魂杖——在原本姬軒的想象中,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。
弱小的鬼物根本無法靠近鎮魂杖,更不用說是觸摸它。
而現在此物安然地被對方拿在手里,那答案就只剩下了一個——高不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。
哪怕他身上此刻每一處都透著陰氣。
但他卻是一個活人。
這讓姬軒不禁想到了尸毒的功效,它能將活人化作活死人。
使得活死人可以如同活人一般存在、修煉。
那眼前的高不咎是否也使用了尸毒?
“沒什么好驚訝的……咳咳。”
“呵。
殿下還真會逞口舌之利。
明明你現在生死都握在下官……哦不對,握在本尊手中。
卻沒有一點驚慌的樣子——真是令人不爽!”
話音落下。
一道烏光突兀地在姬軒面前凝聚。
隨即瞬間貫穿了他的身軀。
噗嗤!
原本就破落的衣衫,頃刻間震碎了一半。
那道烏光化作的利刃在姬軒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猙獰可怖的傷口。
姬軒咬著牙。
他的眼眸中甚至已經開始變得有些迷離。
卻還是沒有吭聲半句。
這是致命傷。
若是換做尋常修士,怕是早就已經死了。
“那天你當著我的面處罰這些捕頭不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名望……
而是為了試探我……看我能不能分辨得出‘活人’與‘活死人’的區別。
咳咳。
那天這些捕頭還沒有完全變成活死人。
所以你也在賭。”
“呵呵……啊哈哈!不愧是姬殿下,猜對了一半。”
高不咎將手里的鎮魂杖丟到一邊。
隨意地拍了拍手。
搖頭道。
“不過有句話你說錯了。
本尊并沒有將這些捕頭‘變成’活死人。
而是將他們‘替換’成了活死人。
畢竟要想將活人成功轉化為活死人,除了必要的尸毒之外,還需要一些其他繁瑣的步驟。
嗯……
這就沒必要告訴殿下了。
第一次替換的時候那場面也確實有趣,那個小伙子在晚上見到了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,嚇得都尿褲子了。
哈!
若是有機會的話,真的想讓殿下也好好看看。”
“原來如此,監天司的修士身上多少帶一些殺伐之氣與陰氣,燕寧的司幽甚至以殺入道,一身陰氣可撼動天地。
我還以為你們監天司的人都是這副模樣。
看來是我失策了。”
他微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思索之意。
就算是承認了自己的失敗。
姬軒還是沒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流露。
他仍舊平靜地看著鐵門后邊的人,哪怕此刻他的身上已經中了致命的傷勢。
“呵,他們把你當做是兄弟,沒想到最后盡皆淪為你的棋子。
可笑,真是可笑……
沒想到一介軟骨頭的小小監天司司幽,背地里居然能干出這么大的事情來。
所以接下來你要做什么?
殺了我,然后與那魯襄王一樣揭竿而起?
哈。
魯襄王的結局你應該不是不知道吧……咳咳。
他奮斗了大半輩子,將自己的一切都貼進去了。
可最后是什么結果?
坐在朝堂之上的人還不是——唔噗!”
第二道烏光所化的利刃,穿透了姬軒的胸膛。
依舊是致命傷。
但姬軒也只是劇烈地咳嗽了一陣,吐出一口鮮血。
他的身軀早已被紅色浸染。
“咳咳……呵。
你果然是知道的。
但我還是有些好奇……你究竟是從何得知?
區區監天司的司幽應當沒有知曉這個秘密的渠道。
甚至……魯襄王也不一定知道。”
遲鈍了片刻后。
姬軒忽地眼眸中迸發出一抹精光。
直愣愣地盯著鐵門后邊的身影。
他的聲音或許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變得沙啞。
“你……究竟是誰?”
“本尊是一個罪人。”
伴隨著這句話之后的,是一陣更為悠遠的沉默。
高不咎不知從哪里搬來一張凳子。
悠閑地坐了下去。
一聲輕嘆,其中仿佛包含著某種更為深邃的情緒。
“一個欲將你們靈王朝所有人都拖入冥府的罪人。
原本本尊打算放過你。
……起碼是讓你安然離開豐和縣,然后半道上再下手的。
只不過殿下未免有些太聰明了一些。
總是能做出讓本尊反應不過來的事情。
迅速地將連環殺人案解決也好、不顧坊間流傳的污言穢語也好、與那個王家叛逆聯手將王家過早地葬送也好……
甚至是拆穿了本尊的身份。
很好。
非常好。
果然與那些尋常的皇族不同,姬軒,姬殿下。
你和你父王很像。
可惜他比你更加聰明一些。
不過也無所謂,反正也就是計劃提前了那么幾天而已。”
這高不咎話鋒一轉。
十足地吊了姬軒的胃口。
從此人的口中,姬軒聽說了與自己父王、那位逍遙王有關的消息。
可見此人絕對不僅僅是什么豐和縣的司幽。
而且他以‘本尊’自稱。
這可和他原本的人設格格不入。
但是。
“如果你所說的只是那些活死人的話。
他們根本無法撼動靈王朝的任何一處土地。
在真正的力量面前,他們也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。
高不咎——
你到底想要做什么,此番作為只會招致你的自我毀滅!
今天夜里發生的事情絕對已經驚動了開藺郡的監天司。
想必過不了多久,他們就會讓修為更強的高手來此坐鎮。
到時候你又能做什么?”
靈王朝能在凡間屹立近千年,有著深厚的底蘊。
不論是對外展露的獠牙,還是對內鋼鐵一般的秩序。
都不是區區邪道能夠撼動。
但聽了姬軒此言。
高不咎只是輕笑了幾聲。
“姬殿下不要著急。
您很快就會知道了。
現在只是開胃菜,等過上一段時間您就會知道本尊的意圖!
殿下,時代變了!
您真的以為靈王朝還和五百年前一樣嗎!
魯襄王只是一個旗幟。
只是開端。
殺了他一個人,還會有更多的魯襄王站出來!
一些市井小說里頭不也總會寫么?
哪怕是弱小的火焰,也能灼傷真正的仙神。
越是強大的對手。
這份弱小就越是強大。
總有一天,本尊要讓你們所有人都切身體會到本尊當年的痛苦!”
當年的痛苦?
這句話就好像是穿透黑暗的一束光。
將姬軒心中唯一的疑惑一掃而空。
他看著對方從凳子上站直了身子。
起身欲走。
連忙開口喊住。
“等等!高不咎——咳咳。
在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。
告訴我。
或許我們能夠談談!”
“談?本尊和你們這些皇室的世子沒什么好談的。
就算你是鬼師,本尊無法真正殺死你。
也有數不盡的法子讓你痛苦!”
這句話是有作用的。
起碼高不咎現在停下了腳步。
在他原本陰厲的眼中,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波動。
姬軒見狀,接著道。
“是和你道侶有關的嗎?
如果是因為她——我可以去燕寧找最好的煉丹師,為她煉制丹藥!
只要你現在放了——呃噗!”
第三根烏光化作的利刃落下。
這一擊。
差點將姬軒的半條腿都斬了下去。
越發難忍的疼痛。
讓姬軒此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但是他死不了!
如同字面意義上的那樣,既然成了鬼師,就擁有了不死的特質。
對于大部分修士來說,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,是一場機緣造化。
哪怕受了致命傷、頭都被砍了下來。
只要擁有足夠的天地靈氣,都能恢復!
但對于鬼師來說,也不盡然是好事。
“姬殿下莫非是腦子壞了。
都到這時候了還妄圖從這里逃走么?
還想和本尊講條件?
這是不可能的。
本尊的道侶……從最開始就被本尊親手殺了啊。”
看不見的鐵門。
重重地關了上去。
回蕩在昏暗視界中的只有墻壁上一成不變的夜明珠。
以及漸行漸遠的腳步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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